新西兰信报记者 王浩
3月26日。截至今天，全球已有近44万人被感染，超过19000人死亡。新西兰新冠病例在今天总数已跃升至283例。卫生部总干事阿什利·布卢姆菲尔德博士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说，目前有78例新增病例，73例确诊病例和5例疑似病例。大多数新增病例仍然与海外旅行有关，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病毒群集和社区传播现象。
昨天午夜，新西兰在不断的通告、信息发布后，正式进入紧急状态，全国lockdown，闭城、锁国，试图对已经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进行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抵挡。
早上睁开眼，是被手机固定的铃声闹醒的。6点半。想了想，其实睡了不到3个小时。昨晚最后忙完工作已经是接近早上4点。赖在床上浏览了下各类新闻，然后不慌不忙起身。
家里没有免洗洗手液。没有喷洒消毒液体（酒精）。没有几个口罩。前些天忙别的事情没顾上，等想起来时确实已经太晚了。这些是一级需求，哪里还会有余存摆在店里？好在之前买了不少厕纸-总有不慌的一样哈。
翻开手机联系人、微信联系人，找到一位，直接电话打过去：……你那儿还有吗？人家说，有有，给您留着。
我们说的是消毒用酒精喷剂。这是基督城华人商家、立质小姚清洁的Shaun(肖恩）。前几天，他在自己的微信群里告诉大家，他从供货商那里买了很多医药用酒精，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配方要求，制作了家用消毒酒精喷剂，免费为大家提供。我注意到了这个信息，还想着用到新闻中去，也想着自己去要上一瓶……拖到今天，竟然还有！正好需要出去采访、拿别的东西，就约好中午左右到他家取。
免洗洗手液在昨天夜里凌晨2点多钟，在一个“防疫互助群”里找到了货源。货主是位女士，竟然两点了还不休息，说是睡不着……与她约好今天中午在黄超见面拿货。黄超，是大家对新西兰最大的连锁超市Pak ‘Save 的昵称，因为其标志是黄地黑字。
没出门之前，多少有些紧张。因为4级警报lockdown，意味着在公共空间非亲密关系二人以上不可以近距离停留、交谈。虽然准备了媒体豁免信函，但如果说不通怎么办？扣住我的车怎么办？
上午11时许，驾车离开家门。外面天高云淡，可说是秋高气爽。街道门口昨晚推出去的红色生活垃圾桶已经被清空-城市服务运营没有停摆。进入基督城主干道Riccarton Road，感觉道路宽敞了很多，开了半天也汇不到几辆车。
人行道上，不时看到有人在跑步，基本上是年轻人为主。走路的人不多，看到的几位，都是年龄很高的老人。偶尔会从车后快速驶过一辆自行车，骑行人线条优美，应该是锻炼达人。有妈妈推着儿童车，一两个孩子随行在身边……
来到黄超停车场，与免洗洗手液供货的女士又确定了位置。未几，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士快步来到我的车前。没有更多寒暄，从口罩上面的眼睛中看到善良的笑意……拉开车门，将大大的纸袋中装着5支洗手液放到我的车中——简直就像间谍电影中的镜头。
我留在车中又处理了几个微信、电话信息，然后看到女士开着蓝色的车子绝尘而去，我自己忽然笑出声……在一个既定的框架之下，民众自觉遵守，但这种行为与日常确有不同。我们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中，有了另一种行为模式。
从黄超去小松家的路大概有七八分钟。但一路除了如平时一样守时、但却空空落落的公交车，一共只看到四辆私家车，一辆红色，一辆白色，两辆灰色……这么说，主要是路面的车子太少了。看来大多数人都很自觉地“猫”在家里，不会瞎跑出来给政府“添乱”。哈哈，这个非常中国化的词用在这里真的是无比贴切 。
到了小松像城堡一样的家，看到小松已经把送我的东西放到了家正门前的一只大桶上，他人站在半开的门前，与我隔着大概三四米的距离说话。我的车子没有熄火，征得小松的同意，拍了他的照片，也录了些他讲解和说明的视频。
小松是基督城非常典型、勤奋的小华商。清洁、除虫、花园、地毯、房屋泡水紧急处理……做的是辛苦和体力生意，但又与社区密切相关。每次基督城发生大事，小松总会以自己的绵薄之力，给与华社朴实的支持。这一次，他严格按照WHO要求制作免洗洗手液， 材料费自己掏，人工不收，免费每人500ml，以给大家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小松以前曾在朋友圈中自言自语：“你工作到深夜的苦，又有谁知？但这都不是最糟糕的，主要是还没赚几个钱。您懂的，启动资金少，做不成多大的买卖；活多繁琐利润薄，还总有甲方总觉得这事一半的价格就是恩赐了……”
拿好东西车子开出小松的院子，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基督城的华人不足三万，但多年来面对各种突发事件，总会彼此守望相助。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大部分基督城华人来了就不愿意离开……城市很小，但很温馨。
我开着车子继续前行，拐到七八年前住过的Fendalton 区我最常去的New World 超市。远远看见超市门口有一对雅痞打扮的年轻人，拉着两条牧羊犬。走近，忍不住搭讪。先告知我是华文媒体，可不可以拍拍他们的照片，男青年爽快地答应了，女孩则羞涩地低下头。
男青年告诉我他叫Alex，女孩叫Ruby. 他们的狗一条13岁，一条10岁，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女士。问会不会对lockdown紧张，Alex笑笑说，会有一点，但为了这两个女士（指的狗），也必须出来。我说好像说不可以遛狗出来……Alex说，“Should be alright” (没大问题吧)。
New world 的大门口贴着lockdown告示内容，桌子上放着免洗洗手液，还有一位女士在门口站立值班。超市里面琳琅满目，货品充足，但购物的人加起来不足五六个。超市内气氛轻松，大多数服务人员都没有戴口罩。我自己除了跟小松和前面给我拿洗手液的女士见面时戴了下口罩，刚才下车也忘记戴了。不过，大半天的感觉，戴口罩与不戴口罩，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对立了。用报社同事奥利维亚的话说，从“你为什么戴口罩“，到”你为什么不戴口罩”，其实仅仅只过了几个小时。 口水之战往往耽于无聊，一旦面对现实，争论迎刃而解。
从超市出来，有心往市中心看看。刚从Fendalton Road 拐到Dean Road，远远就见到一辆警车依然闪烁着警灯，一男一女两位警察正与前面一辆车的驾驶员说话。我先是停车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慢慢驶出。用慢慢两字，是因为心里非常希望他们能截停我，然后我就可以有机会跟他们面对面了……果然，快经过警车时，女警察转身示意我停车。我将车停到前面，摇下车窗，微笑等待着女警官问话。
两个警察都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其他防护设备比如手套之类。年轻的女警官眼睛很好看，但很严肃地问我为什么拍照，我说我是记者，正在开车逛逛（driving around）采集lockdown第一天的新闻，警察执勤，当然是新闻，而且我没有拍警察的正面照片……简单地交流了下，也给女警官看了看远远拍的照片，女警官然后问，你准备再逛多长时间？ 我说half or an hour 个把小时吧。女警官说，今天不是到处走和拍照的好时间，还是尽快回家。
跟警察的相遇，真是今天的点睛之笔。一方面，经历过2011年2月大地震戒严，国防军、警察执勤，笔者确实很想体验下，疫情防控4级警戒状态中，警察对执法的严度；同时，也想了解下市民对纪律的遵守。
笔者的汽车最后经过基督城公立医院前面的交叉路口，贴着南海格里公园开往机场方向。曲棍球球场外的停车场，密密地停着不少车辆，不知这些是医院员工的车子，还是其他什么人的车子。
Church Corner （教堂角）是华人服务商家比较聚集的地方。记者来到老牌华人超市华城，看见超市如常开门营业，昨天报社同仁奋战至深夜的《新西兰信报》，已经摆在超市门口的信报报架上，“新西兰进入紧急状态”在头版非常醒目。
进到超市，正好超市老板阿桃在。阿桃马上问需不需要免洗洗手液……到处缺货或者根本买不到的物品，竟然在这里有售，十分难得。阿桃说这种免洗洗手液是新西兰当地厂家生产，质量可以放心。想着中午刚刚拿到了5支免洗洗手液，记者便婉拒了。
但这里提醒读者，如果有需要，请在华城日常营业时间尽早前去购买-这种货品，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都可能是紧俏商品，能买还是尽量早买。
在中午2点左右记者回家，认真用从小松那儿拿到的酒精喷壶，把房子里里外外的门把手什么的喷了下，然后洗手、换衣服。
回想这一路，看着空空荡荡的城市，心境倒是非常淡然。等红灯的时候，好不容易在双车道有并行的车辆，与车内驾驶者目光相对的时候，我自己和对方都有着十分关切与诚恳地微笑。
全面“自我隔离”措施，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时钟没有停摆，只是人们的脚步放慢。
笔者的朋友liz说，根据NASA的报告，今年1月发生病毒之后，人类活动发生暂停之后，2月的地球就已经显得干净很多，动物界也开始恢复生气了。或许这次病毒就是地球对人类的一场反扑。在经济发展的大环境下，人类在追求欲望的同时也在破坏着大自然的资源。世界多处发生的自然灾害，南极融化的冰，高升的气温，这次的疫情应当是让我们停下和反思我们步伐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