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主流社会上没有人敢公开对“澳新军团日”提出一丁点质疑,因为那将被视为大逆不道。无论是电台、电视台或平面媒体,都铺天盖地宣传“澳新军团日”,这一天在外人看来更像新西兰的国丧日。
我无意伤害新西兰人的感情,但我相信持有这种疑惑的移民大有人在。新西兰是一个民主的国家,希望我的观点不至于遭到主流社会的口诛笔伐。
每年的4月25日为“澳新军团日”(ANZAC Day),是为了纪念1915年4月25日在加里波利(Gallipoli)之战中牺牲的澳新军团,以缅怀他们为国牺牲的勇敢精神。
就在这个被大多数新西兰人认为是庄重日子到来之前(注:指2015年),一名居住在奥克兰的前土耳其外交官Nejat Kavvas发表了刺耳的观点,认为新西兰人应公开向土耳其道歉。
NejatKavvas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移民新西兰。他表示,现在的新西兰人已具备这种勇气,有成熟的思维,为一百年前入侵土耳其,造成为捍卫国土而两倍澳新军团数字的土耳其将士死亡的历史道歉。
时任总理JohnKey已明确表态,拒绝了前土耳其外交官的要求。总理发言人表示,John Key已受到土耳其政府的正式邀请(注:指2015年),即将前往加里波利参加纪念仪式,悼念一百年前牺牲的新西兰将士。
Nejat Kavvas不是第一个质疑“澳新军团日”纪念的意义的人,但却是岂今公开发表反对观点中最直截了当的一个,它刺痛新西兰人的神经有多严重可想而知。这位士耳其前外交官还表示,历史就历史,不容肆意修改,新西兰人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今天还如此看待“澳新军团日”。新西兰官方的介绍有失公正,如果新西兰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加里波利之战就会得出正确的答案。
每年4月25日是“澳新军团日”(ANZAC DAY)纪念日,新西兰及澳洲都将这一天定为公众假日,且大部份商店都必须停业半天,以此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捐躯的将士。
“澳新军团日”(ANZACDAY)的英文全称是“Australian and New Zealand Army Corps Day”,是为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于土耳其格利波里牺牲的所有澳洲及新西兰士兵。
1915年4月25日,澳新军团在土耳其格利波里(Gollipoli)半岛登陆作战时,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新西兰官方一直表示,“虽然这场战役以惨烈的失败结束,却有史以来第一次显示了新西兰和澳洲军人的顽强意志,写下了两国人民引以为傲的光荣历史”。
第一次世界大战于1914年8月开始至1918年11月结束。交战的一方是英、法、俄等协约国,另一方是德国、奥匈帝国、土耳其等同盟国。虽然战场在欧洲,但却波及到全世界。当时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卷入了这场战争。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是多方面的。法国不甘心在普法战争中的失败,力图夺回阿尔萨斯和洛林,吞并德国的鲁尔矿区;德国要夺取法国和其他国家的领土,妄图建立「中欧帝国」;沙俄企图侵占土耳其和吞并巴尔干半岛;奥匈帝国则希望在巴尔干半岛扩张势力;英国要维护殖民帝国的地位,并继续强占殖民地。
1914年8月,英国向德国宣战,标志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澳洲和新西兰随即响应英国的号召,宣布派兵前往欧洲,支持英国。1914年11月,满载新西兰和澳洲志愿兵的38艘运输船在4艘军舰的护卫下前往欧洲。同年12月3日,澳洲和新西兰的士兵一起被正式编为澳洲-新西兰军团,简称澳新军团,英文缩写ANZAC。
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原计划在1915年4月25日让澳新军团与盟军一起在土耳其的格利波里偷偷登陆,出奇不意攻打土耳其,从而打通一条英国与俄国的海上通道,减缓土耳其对俄罗斯的军事压力。
但土耳其很快就猜测到了对手的意图,立即重新部署。预先屯积重兵防御,以逸待劳等候敌军到来。
1915年4月25日清晨4点左右,澳新军团按计划在格利波里海湾登陆。联军没想到原以为秘密登陆的行动竟然遭遇到猛烈火力的阻击。联军登陆的海滩属易守难攻之地形,澳新军团被压制在一条从海滩到前沿不过四百多米的窄窄的阵地上。
澳新联军顽强坚守着单薄的阵地,挖战壕,艰难、缓慢地向前推进。联军伤亡惨重,山坡上堆满了尸体。苍蝇由此大肆繁殖成灾,疾病随之广而流行。
当时在格利波里指挥作战的是英国将军汉米尔顿。他教条、僵硬的指挥是导致联军伤亡惨重的另一原因。
双方僵持了几个月,接替汉米尔顿的门罗将军毫不迟疑地下令撤退。
格利波里战役以联军失败告终。新西兰和澳洲军队伤亡惨重,其中,新西兰伤亡7,500人(阵亡2,721人);澳洲伤亡2.6万人(阵亡7,818人)。
一战期间在海外作战的新西兰军队占全国总人口的10%,是各个参战国中死伤率最高的国家。
1916年,英国、澳洲和新西兰在埃及举行对格利波里战役的追悼仪式;同年,新西兰政府率先宣布4月25日为全国公众假期,当年的纪念仪式中出现了参战幸存归国的军人。澳洲于1921年才将4月25日“澳新军团日”定为公众假日。新西兰国会后于1966年立法,商店必须在“澳新军团日”当天停业半天,以示悼念。
新西兰政府自从1916年开始每年举办澳新军团纪念仪式以来,政府每年都会派代表团,参加在土耳其格利波里半岛的澳新军团湾举行的黎明纪念典礼。而在国内,新西兰民众在各地举行大小规模不同的黎明纪念仪式(Dawn Service)及游行活动。由于当年在土耳其格利波里半岛的战役在黎明时分进行,所以每年的悼念仪式通常选一天之中最寂静的日出前半个小时时刻举行。
每到“澳新军团日”前夕,新西兰大街小巷都能看见义工们忙于出售红色罂粟花(Poppy),为新西兰退伍老兵及家属募款。
除了澳洲和新西兰政府每年都在4月25日举行悼念活动外,两国驻海外的使馆及总领事馆也会举行简单的“澳新军团日”黎明纪念仪式。ANZAC DAY在澳洲和新西兰两国都被禁止用于商业商标,以此避免任何商人从中发不义之财。
对新西兰人而言,“澳新军团日”并不一直都是个平静、和谐的日子。在过去40多年间,反战人士、争取女权活动人士及同性恋组织相继发起示威活动。左翼联盟于1967年“澳新军团日”在基督城发起了一场抗议政府参与越南战争的反战示威活动,警方当时以「行为不检」为名逮捕了一些组织者。
虽然澳洲和新西兰政府长期大力宣传澳新军团战士不屈不挠的勇气和顽强精神,但是,近年来一部份有识之士已开始对“澳新军团日”纪念活动提出反思。一篇题为Have We Forgotten?(我们已经忘记了吗?)的文章就是其中之一。
作者认为,面对「退伍军人协会」(RSA)里的退役军人,尤其是“澳新军团日”纪念仪式上的老兵,我由衷为他们感到自豪,为他们的贡献感到骄傲,他们值得我们尊重。不过,我也为在“澳新军团日”中阵亡战士的家属们感到不安。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兄弟为何而战吗?为何而死吗?我们对参与“一战”、“二战”、“越南战争”反思过吗?
众所周知,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帝国主义划分势力范围的罪恶战争。新西兰不远万里去攻打土耳其,谈不上是为自由而战,更与当今爱好和平的普世价值完全违背。一败涂地、损失惨重的战役真有必要大肆宣传吗?一次指挥无能、用兵教条的失败军事行动还要冠以响当当的理由重复提起。
无论当年新西兰军人如何英勇、顽强,但卷入的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对于阵亡的军人,后人感到更多的应是伤感和遗憾。不管一些政治人物如何粉饰历史,但血淋淋的事实不容否定。
不可否认,政客们每年隆重纪念“澳新军团日”的另外一种考虑是为了转移公众视线,掩饰当年出兵的不正当性;同时,也为将来有需要向海外派兵留下舆论基础。
新西兰地处南太平洋,四面环海,不与任何国家有领土纠纷。新西兰本土应该是远离战争,一片祥和景象。可当年的新西兰政客偏偏喜欢响应英国的号召,派兵参加远在万里之外国度发生的战争。1899年,新西兰首次派兵跟随英国参加南非的第二次布尔战争;两次世界大战中新西兰都没有缺席;朝鲜战争(响应联合国号召出兵)和越南战争的战场上也都出现过新西兰军人的身影。好在前总理海仑·克拉克英明,2003年3月坚决拒绝跟随英国、澳洲出兵伊拉克,避免了新西兰军人又一次无谓的牺牲。
国人如今在“澳新军团日”悼念为国捐躯军人的同时,也应反思战争的残酷和血腥,检讨人类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
事实上,近几年来人们已发现“澳新军团日”越来越成为一种休闲的假日,与纪念阵亡将士悲哀的调子格格不入。2006年4月25,澳洲和新西兰老兵的子孙后代在澳纽军团纪念日于BYRON湾附近玩裸体海滩板球就是一个例子。
在“澳新军团日”(ANZAC DAY)这一天,让我们一起抽空参加纪念活动。希望新西兰永远不要卷入任何一场非正义的战争,新西兰军人再也不要成为无谓的牺牲品。
编者注:
本文为作者几年前为新西兰信报撰写的新西兰时政自由谈专栏文章。今天再次刊载,谨供读者参考。文中配图均来由朱其平2018年4月25日摄自基督城Cranmer Square(科兰默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