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新西兰人如今在超市等公共场合依然不戴口罩的“裸奔”行为,安柏然感到很焦急,也很无奈。
- “当你脱掉防护面罩时,脸好像变老了十岁!但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
- “我为新西兰政府采取如此严格的封锁措施感到自豪,这些措施比上海曾经的措施更加严厉。”
文/李惠子
4月9日,武汉解封第二天。新西兰人安柏然(Andy Boreham)站在华南海鲜市场附近,分别发了一个微信朋友圈和脸书。他在脸书上问:“那些不相信口罩有用的人,如果你现在和我一起,你敢不戴口罩在这里走来走去吗?真心话。”
安柏然Vlog:武汉解封
武汉封城76天。解封后的第二天,说着流利中文、受聘于上海一家英文媒体的记者、专栏作家安柏然,乘高铁来到这座城市。
“领导让我去的。”安柏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为什么现在去武汉。然而,在安柏然的新闻生涯中,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天是平淡度过的。
安柏然在解封后的武汉黄鹤楼
安柏然采访武汉居民
前段时间,他和同事来到上海一家专门为隔离新冠病人密切接触者设置的酒店进行“体验式采访”。他们穿上厚重的防护服,体验“逆行者”的一线工作,并用镜头全过程记录。
“我一直非常钦佩一线医疗工作者。与他们共同工作一天后,这种钦佩感更加强烈。”安柏然说,穿着全套防护服非常考验穿戴者的毅力。
他说他的头在防护装备中“非常疼”。“我的脸要被压碎了。在第一个小时里,我特别想吐。”
“当你脱掉防护面罩时,脸好像变老了十岁!但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他说,脱下防护服的过程需要长达20分钟,防护面罩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防护面罩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的摄像头记录了一位护士为他示范每一个步骤,包括每层防护服脱下后,小心喷洒消毒液。“脱掉防护服时,你不能草草了事、随便撕下来。所有东西都必须以卷起的方式移除。因为理论上讲,里面是‘干净的’。”他说。
安柏然在自己的脸书上写道:“医护人员每天穿脱防护服,日复一日。穿着防护服期间,不喝水,不上厕所。(如果中途脱掉)整个防护装备需要消毒并丢弃。每套防护服价值约70纽元;而在疫情初期,每套防护服价值约120纽元。”
安柏然Vlog:体验“逆行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最近在中国以及新西兰华人圈,安柏然很有名气。在新西兰“战疫”之初的3月,新西兰政府宽松的入境条件,以及仅仅要求入境者与密切接触者“自我隔离”的“佛系”态度,饱受新西兰广大华人与当地有识者诟病,安柏然更是对之忧心忡忡。
让新西兰的“宽松”与中国的“严格”措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柏然自拍、制作的一部五分钟的vlog(视频博客)。视频中,安柏然在新西兰“关闭国门”前火速飞回祖国。然而,因为担心滞留新西兰而不能如期返回中国工作,安柏然只在新西兰短暂停留一天,与家人匆匆见面,便随即离开,回到上海。
安柏然百万浏览量Vlog:新西兰抗疫vs.中国抗疫
视频记录了很多让人目瞪口呆并令人后怕的场景:安柏然从上海经日本东京转机飞到奥克兰,走下飞机后只有5秒钟的“健康问询”,即使安柏然是从新冠“震中”中国大陆来的入境者。机场海关人员没有一个人佩戴口罩,以及穿戴任何防护装备。
然而,安柏然在新西兰一天的短暂停留后返回上海,一路经历了25小时的“煎熬”。他入境上海时,进行了至少6次的体温检测,然后被送到他所在的静安区社区卫生所进行新冠病毒检测。此外,工作人员对他的“旅行史”进行了详细盘问。视频展示了中国严格的疫情管控措施,以及海关、医疗等一线工作人员的高强度工作状态。
站在安柏然家门口进行例行检查的护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视频在脸书、微信等多个社交媒体上获得了自发的“病毒式”传播——发布当日,单单在脸书上,就有超过100万的点击量,而这一数字目前还在增加。
没有推广,没有刻意转发,新西兰国内的焦虑以及政府最初的不作为,让这一视频得以疯狂传播。新西兰电视台(TVNZ)在黄金时段新闻栏目中,专门连线采访了安柏然,请他谈自己眼中的中国“抗疫”。
当然,视频中展示的这一切,是在新西兰政府“封国”、“全民隔离”等一切措施出台之前。对于目前新西兰的严格措施,安柏然说,他为他的政府采取如此严格的封锁措施而“感到自豪”,“这些措施比上海曾经的措施更加严厉”。
新西兰抗疫的“中国视角”
在从新西兰刚刚返回上海的14天隔离中,安柏然为《新西兰信报》与《精彩》杂志专门撰写了专栏文章,讲述了他在视频中展示的这一尖锐“对比”,以下是他的文章全文:
自从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以来,我一直居住在上海。我们知道新冠肺炎最初是在湖北武汉开始流行起来的。在疫情最黑暗的时期,我连续40天每天都拍视频vlog,帮助上海和世界各地的人了解中国的抗疫。
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围绕新冠病毒展开。因此,我对该病毒的一切都非常了解,尤其是在上海和整个中国的抗疫措施方面。
这就是为什么当有消息传出我的祖国新西兰的病例数量迅速攀升,而新西兰却没有以我认为对的方式处理疫情时,我感到失望。人们仍然像往常一样生活,没有人戴口罩或手套之类的防护装备。面对这种传染病,我们的政府似乎一无所知。
然后,总理阿德恩(Jacinda Ardern)似乎毫无征兆地宣布,所有飞往新西兰的旅客,包括新西兰人,都需要接受两周的隔离。公告的突然性和措施的严肃性让我感到惊讶。政府说,新西兰的边境管制将是世界上最严格的管制之一。
我决定尽快返回“长白云之乡”,因为根据这些措施,航空公司将尽力保持航班畅通,让新西兰人回家。第二天,在东京成田机场经过短暂的中转后,我飞回了新西兰。
我从日本飞往新西兰的航班是新西兰航空(Air New Zealand),他们为防范新冠病毒所做的准备令人震惊。首先,面具、护目镜或其他任何防护装置一个也没有。大多数乘客是返家的新西兰人,也没有戴任何防护。
第二天早8点左右,飞机降落在奥克兰,并且是根据新的隔离措施首先进入奥克兰的航班之一。“你准备自我隔离两周了吗?”一位新西兰航空的机组人员开玩笑地说。
我对新西兰的疫情防范措施感到非常失望。
下飞机后,我看到有两个人正在分发COVID-19手册,没戴口罩、手套或任何其他保护措施。我填了表格,然后进行了健康检查。有人问我:“你是否感到不舒服?”问我的工作人员甚至没有读我填写的表格。“没有。”我回答。她随即给了我一份自我隔离的表格,并在短短五秒钟内就让我通过了。
(注:因为担心滞留新西兰而不能如期返回中国工作,安柏然只在新西兰短暂待了一天,与家人匆匆见面,随即离开,回到上海)
回到中国后,我从奥克兰乘坐新西兰航空的航班再次回到日本东京。同样,没有一个机组人员穿着防护装备。他们提供食物,与乘客开玩笑,帮乘客提行李。
这与我的春秋航空航班飞往上海的情形相去甚远。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在整个飞行过程中,机组人员都穿着全套防护装备。在上海,我经历了许多检查步骤,然后才被允许进入,包括对我的健康状况和去过的地方的详细问询,并对我的体温进行了六次检查。
之后,我被送往我居住的静安区的社区卫生所进行新冠病毒检测。我们在公共汽车上睡了8个小时,等待轮到我们,在诊所里又等了14个小时,才终于被允许回家隔离。
相比之下,奥克兰的检查过程只有五秒钟。
我制作了一段关于我短暂往返两国经历的视频,并迅速在网上传播开来。仅在Facebook上就有超过100万的观看次数,并且在新西兰媒体中也有报道。此后不久,总理宣布整个国家将被封锁四个星期。
那真是个好消息,因为我敢肯定,这是我们这个小国可以战胜新冠病毒的唯一途径。我之前认为,我们的政府不会采取如此严格的措施,现在我对他们采取的措施感到很欣慰。
不过,仍然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新西兰人对戴口罩的态度。在亚洲和世界许多地方,口罩一直是对抗COVID-19的必备标志。但新西兰根本没有建议使用口罩。
这可能是由于新西兰人口稀少,人们通常能够保持一米的距离,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戴上口罩被证明是非常重要的。
根据新西兰卫生部的资料,其中包括无法保持最小一米距离的情况,例如:在飞机上。
新西兰航空最近宣布,他们的8名工作人员被检测出COVID-19均为阳性,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新西兰进入锁定状态的那一天,新西兰航空仍在运送新西兰人回国。即使在世界各地疫情大爆发时,新西兰航空的机组人员仍未得到充分保护。有些戴着口罩,有些没有。
我为我们的政府现在全国范围内,采取如此严格的封锁措施而感到自豪,这些措施比上海曾经的措施更加严厉。但是,在理解戴口罩和手套的重要性方面仍然存在巨大差距,尤其是在需要紧密接触的情况下。
我将继续推动变革,并希望改变能在人们死于新冠病毒之前实现。
《新西兰信报》记者最近一次联系安柏然时,他刚刚从“解封”的武汉采访回来,依旧谨慎地尽量待在家里。在中国大陆依然紧张的疫情大环境中,从“震中”归来的安柏然需要第二次接受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才能外出恢复正常的工作生活。
他依然用vlog、撰文等方式强调口罩等防护用具的重要性。4月6日,他在脸书上发布了一段vlog,针对“不戴口罩的四大理由”进行了逐个回击。
然而,面对新西兰人如今在超市等公共场合依然不戴口罩的“裸奔”行为,安柏然感到很焦急,也很无奈。
上小学时的安柏然